第五章 谁是谁的劫难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晚上吗? 那晚我被你扔在冰天雪地里无处可去……

【1】

从春末到夏初,也是一转眼的工夫,我在大街上和谢元偶遇的时候,竟差点儿没认出来。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都穿着毛衣和外套,这次都已经是短袖夏装了,而且,他这次没有穿警服。

“好久不见啊。”我主动跟他打招呼。

“最近好吗?”他问我。

“挺好的。你呢?”

“也还不错。”他笑,然后便再没有话。

“上次不好意思啊,我失态了。”我厚着脸皮道歉。

他还是笑笑:“本来去酒吧就是放松去的,没必要太在意。”

我发觉我和他之间的气氛有点儿怪,以前那种轻松自在的状态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他好像并不太想跟我讲话,是我失态的时候说了什么让他不太高兴的话吗?应该也不会。那么,难道是简凡?

这点我是不能保证了。以简凡一不高兴就容易讲话刻薄的个性,不知道上次是不是也和谢元发生了一些不快。但这种事我又不好追问,只好笑道:“你今天休息吗?一个人逛街?”

“随便走走。”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想买套衣服参加朋友的婚礼。你呢?”

真巧,我也是难得出来买点儿保健品准备寄回去给老爸老妈。本着修复关系的目的,我决定再次主动邀请。反正回想起来,我和谢元之间,基本上都是我主动,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次。

“我也要买点儿东西。要不……一起?不介意吧?”

他失笑:“说什么呢。有个女生帮我参考一下,也总好过自己决定。不过不知道你男朋友会不会介意。”

果然还是因为简凡。我暗叹了一口气。这位少爷太强烈的独占意识一定会让我原本就惨淡的朋友圈子变得更加可怜。苗娜如此,谢元也如此。

“是不是上次我朋友跟你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也别介意,我替他向你道歉。”

“没有的事。”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又反问我,“那人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怔了怔,干笑:“那时候还不是。”

“所以现在是了?”

现在是不是呢?应该算是吧。我想如果我不敢向外人承认的话,简凡一定会气疯的。

“总之他就是你口口声声讨伐的那个老板就是了。”没等我出声,谢元又开始笑,“他的确是个条件很不错的人。像他这样的男人,想追什么样的女生,都不会是什么难事。这点,你也得承认,对吗?”

我当然承认,毕竟我亲眼见证过这个男人对女人的杀伤力。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没办法肯定等到我放假的时候我还在简凡的好奇范围之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每次和他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地打扮,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洒脱无比勉为其难的样子。因为有句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还不想暴露我的弱点。不是我不想打扮,而是我不敢。我不敢让他察觉到我对他有多认真,意识到我其实是在仰视着他。我太透明,而他的心却太深。我触不到他的心,所以我还想要留住自己的面子和骄傲。

有人说Shopping是缓解女性压力的最好办法,的确也是如此。一向节俭的我那天抽了风似的拖着谢元不停地逛,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最后还一起吃了晚餐。

“都说女人的战斗力惊人,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谢元终于还是忍不住感叹。

我笑了笑,问他:“晚上有事吗?”

“现在不已经是晚上了?”

“我是说接下来。我请你去你上次去的那家酒吧吧,上次我喝太多了,失礼了,这次给你赔个不是!”

他笑着摆摆手:“算了。”

“太不给面子了!”我佯作委屈,“就当作我心情不好,你陪陪我成吗?”

这次,他没有拒绝,反而很爽快地答应了我:“行。但是你可别再喝醉了,否则你老板肯定又要气到发飙了。”

“还是上次那家酒吧怎么样?”

“还是换一家吧。”

“可我觉得那家很好,很安静,酒也很好喝。如果说缺点的话,估计是比较贵。哦,对了,上次还是你付的钱呢。这次来我,千万别跟我争哦,否则我翻脸哦!”

谢元只是笑,只是点头。

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因为周末的关系,这里显得特别热闹,原本安静的地方,也因为有几桌不太安静的客人而显得有些嘈杂。

“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要说自己心情不好?”谢元问我。

我咬着唇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便敷衍道:“人活着,什么事都能遇到,当然有开心的时候,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这倒是。”他点点头,“不开心的时候,就要散散心。如果你有空的话,明天你可以参加我和朋友的一个派对。不是传统的派对,是类似于登山探险的那种。有兴趣吗?”

我想起来上次和钟明去森林公园时的场景,那种被大自然所震撼的感觉至今都难忘。这样挑战自己智力和体力的活动,我突然也有参加的欲望,至少,能减压。何况,身边有他这么一个人在,安全感是满满的,自然是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的。

“好啊。”

这次我对谢元点的各种推荐的酒都很有自知之明地浅尝辄止了。慢慢地喝,也渐渐能感觉到一些谢元口中关于这些酒的文化内涵。

我开始有些好奇。谢元并不像是这么细腻的一个人,怎么会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如数家珍?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我们没有待多久,就起身离开。

这次谢元没有和我争,我买了单。转身要离开的瞬间,突然觉得似乎右手边角落的某个身影一定是我非常非常熟悉的。

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然后,当时我就后悔了。

我真不该看这么一眼的。

“看什么呢?”谢元不解地问我。

我立刻回神,冲他笑了笑,耸耸肩:“没什么。”

他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又没有任何反应地继续往外走。我想他应该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毕竟,他和简凡也只不过一面之缘而已。如果真的认出了,他也不至于什么表情都没有。因为,任谁都看得出,简凡,他劈腿了。

他对面的女生那么漂亮,笑得还那么甜,而他,也像是荷尔蒙全开一样,坐在那个女生的身边,单手揽着她的肩,笑得像是掉进了蜜罐里。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珠宝盒。单从那珠宝盒,就几乎可以猜到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这是在求婚还是什么?

也对。这么相配的一对,不早点儿结婚磨蹭什么呢?那女生的行头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是高档货,很明显也是个富家女。

真相配。真的。两个人的气场看起来那么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人的疼痛,应该是分成几个阶段的。轻微的时候,那叫疼。过度了,可能是木。再过度,可能就没什么感觉了。因为,你的神经系统已经崩溃。

我一直到洗好澡躺到**,都难以想象地平静,连我自己都开始佩服我自己了。印象中我应该是有疼的那么一瞬的,就在扭头看的那一刹那。但现在,我是绝对的感官失灵了。

谢元送我回来的时候,这么问过我一句。他说:“有个问题,我一直都不太敢问你,现在却还是好奇。像你这么乖的人,怎么会那天那么晚还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受冻?”

我当时就被他问住了。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会儿,便顺口用自己不懂中外国情有别生活经验不足之类的话搪塞了过去。还好他可能见我情绪不高,便也没有追问。他也是个聪明人。

自己想来,也真是好笑。我后来居然还和那个差点儿推我进火坑的男人有着这样的关系。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简凡照旧打电话过来问候晚安,我不禁对他这种在男女游戏中的游刃有余精力充沛表示十二分钦佩。挂掉电话,我就直接关了手机。不必担心明天早上起不来,因为我今晚根本就不可能睡好。

第二天一早,我被镜子里的女人给吓得不轻。拿出粉饼来,拼了命往上涂,肤色还是暗沉得可怕。尽管戴上了眼镜,眼袋还是比较惊人。为了让自己能见人,我只能把所有的化妆品都拿出来,坐在镜子前花了二十多分钟,倾尽全力把自己弄得还算能勉强见人。

化了这个妆,就得有配得上的衣服。还好昨天买了几件,便挑了一套适合户外运动的T恤加短裤。从镜子里看起来,还算得上能骗过外人的眼睛,比较有活力的样子。

地点是郊区的一座山,山下有别墅,是登山爱好者的营地。参与者挺多,而且一看就是挺专业的那种。他们要各自组队分线路进行比赛,和谢元一组,我根本就是来拉低他的成绩的。

换上谢元特意帮我准备的登山用女鞋,我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地往上走。

一开始总是轻松的,越往后走,两条腿越是迈不动。

谢元见状,便很给面子地递给我一瓶水:“休息一下再走吧。”

我坐在大石块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听说越休息越想休息,我怕我也登不了多少米了。”我深感抱歉地看着他。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没训练过。如果你对野外活动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们的俱乐部。我可以负责训练你,从室内训练起。喜欢攀岩吗?”

我窘迫地摇摇头,从小到大只能舞得起笔杆子,哪里舞得起手脚?

“常运动才能健康。你太瘦了,需要多动动才行。如果你现在觉得不行了的话,我们就下山去。那里就有个室内攀岩馆,你可以从基础锻炼开始。”

“不用。”我挣扎着站起身。运动不仅能让人健康,还能让人忘记痛苦。当身体到了极限,当汗水浸透衣服,那就没心情去理会心里的难受,以及同样咸热的泪水了。

我开始感觉到了痛。从太阳升起的那刻。

于是,我拼了命地往上爬,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一般,就算双腿已经没了知觉,依旧咬着牙往上迈。

最后,我实在到了极限,腿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谢元好笑地看着我:“好了,总算不强撑了。休息一会儿吧。”

半山腰郁郁葱葱,清凉的山风吹过来,通身舒爽。我喝了水,便直直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蓝得透明的天。

无论地上发生了多少事,天空依旧故我地清澈蔚蓝着。正如,不管我怎样,简凡都不可能会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算我现在跌下去,伤了、残了,他也绝不会想到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站得太高,很多事自然会看不到。

我晃动着双脚,面朝着蓝天,缓缓闭上了眼睛:“等我有空了,你就开始教我攀岩,怎么样?”

“真有兴趣?”

“嗯。”我想战胜自我。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自我超越,现在的我,很需要。

我们在山上吃了午餐。所谓午餐,也不过是自带的干粮而已。

人家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次我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最后我是被谢元一步步地搀扶着下来的,两条腿根本像是别人的,毫无知觉。

回到别墅洗了澡,才有点活过来的感觉。

谢元叫我去庭院里喝酒,我拒绝了,直接倒在了**睡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偌大的别墅里,安静得很。我满心疑惑地往下走,总算在庭院里找到了人。其他人都已经回去,只有谢元在耐心地等着我醒来。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谢元却很随意地说了句:“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多待一会儿。因为这里本来就是我家的产业之一,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处,我经常会过来过周末的。”

这个事实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以为做警察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看来人果然不能貌相。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这么懂酒,还有那么多闲钱去那么贵的酒吧喝酒。

“我们家一直都是做运动方面生意的,只不过我想在回来做生意之前,先玩几年。之前做过户外教练,最后考了警察。”

“你的人生可真潇洒。”我不得不感叹。

“很多事不需要自己奋斗就唾手可得,想想也挺无聊的。”谢元盯着我的眼睛,“你的那个男朋友难道就没有这个苦恼吗?”

仿佛一根针扎了进去,我呼吸有些凝滞。

“我没说过我有男朋友。”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闷闷地说,“那个人只是我的老板。不过现在也不是了,我辞职了。”

谢元顿了顿,没说话。

“我们赶紧回去吧,明天就是周一了。”我说。

他却摇头说:“先吃了晚饭再说。这里的管家是一流的厨师,一定得尝尝。”

车子在我家楼下停下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我浑身散架一般,连下车都困难。

“我觉得我这两条腿是废了,没三五天是活不过来了。”我自嘲道。

谢元也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看了看我住的公寓,说:“没电梯,你确信你走得上去?”

“走不上去难不成你背我上去?”我笑起来。

他则正儿八经地一拍肩膀:“如果觉得吃力,我可以。”

“嘁!你可是体育王国的公子,我可不敢随便占领你的黄金肩头。”

“真是夸张。”他失笑,然后冲我伸出手,“我扶你上去吧。”

我抬脚试着上台阶,发现的确吃力得很。这个破公寓!将来有可能,还是换成有电梯的比较好。

“很吃力对不对?还是上来吧,我背你。”他半蹲着身体,弯腰。

我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屈服。

他的背很宽阔,一如既往地让人倍感安全。我双手圈在他的脖间,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以前以为你挺木讷,今天一到你的领域,发现你其实挺有魅力跟凝聚力的。可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

他笑:“这种事要靠缘分的,我不太喜欢凑合。再说,我平时也挺忙的,接触女孩子的机会很少。”

“那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中国女孩子?”

“算了。”他笑了笑,然后微转了头对我说,“你今天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

“哦。”我含混应了声,“睡了一觉就好了。我很容易想通的。”

“那就好。”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开口,一口气把我背到了四楼。

“放我下来吧,我来开门。”

“不用。钥匙呢?我来。”他单手托着我,另一手问我要钥匙。

我觉得好笑:“都不用爬楼了,你还是让我下来吧。这样怪怪的,好像我真的残废了似的。”

他还是固执地伸着手不收回。

我只好把钥匙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他打开了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因着走廊的灯光,显得室内的能见度更低。

“你家开关在哪里?”他问。

“你放我下来,我来开吧。”

这次,他总算乖乖地把我放下来。

我摸索着正要开灯,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一愣。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我看到他的眼睛晶亮。

心中一跳。敏感地,我发觉到这个目光并不寻常。这不是朋友该有的目光,这是属于男人看女人的带着特殊意味的目光。

“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都很开心,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陪着我。”他说。

我尴尬极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第一次,未果。第二次,是他松开了我的手。

“进去吧,我先回去了,等会儿泡过热水澡会好很多。如果有精油,不妨按摩一下。”

“……”我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给我的压迫感太重,让我几乎呼吸不过来,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本以为终于有了个不错的朋友,后来却证明了男女之间果然很难有单纯的友谊。就算我自己身正,也不能阻止别人想歪。一想到我从一见到他就问他要电话号码,到后来每一次的碰面都几乎是我主动,我后悔得简直想找块豆腐撞上去。他若一开始就和我看对方的立场不同,那我所做的一切,就有了特别的意思,看起来好像真有点儿倒追他的意思。和他见面,请他吃饭喝茶,和他逛街,跟他出去,甚至要他带我去酒吧,还几次三番地声明自己是单身……老天,如果他因此而想歪了,我也必须负主要责任。

我真是个情商低到家的傻瓜!

“别愣着了,进去吧。”他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发,“说好了,下周末我带你去学习攀岩,别忘了。晚安。”

我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我自己简直是蠢爆了。自己挖了个好大的坑,然后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埋了进去。本来头就已经很大,现在更是要爆炸了。我今年还真是犯桃花。

“不怕把脖子扭断了吗?”

冷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吓了一大跳,手反射一般摁上了开关,室内一片亮堂。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眼神冷得像冰。

“你怎么在这里?”我惊魂未定,心跳得擂鼓一样。

“就这么舍不得?嗯?就算脖子扭断了,也要目送到底,嗯?”他充血的眼睛瞪着我,气场冰冷、阴沉,让人紧张。

“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激动做什么?是不是我在这里扰了你的好事了?手机从昨晚关到现在,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结果就是跑出去和别的男人鬼混了?嗯?”

说着话,他站起来,一步步地走向我。

手握成拳,我命令自己必须挺直了脊背面对他。就算我让他产生了什么误会,他自己又做对了什么?我对他而言,不也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吗?他凭什么这样质问我?

身后的门,被他用力地甩上。我退无可退,只能仰起头背靠着门板回瞪着他。

他在我面前站定,单手撑着墙,我整个人被圈在了他的手臂圈成的圈子里,连空气都是令人窒息的。

他摘掉了我的眼镜,唇边扯出一丝讥笑:“跟我出去,素面朝天,还恨不得让自己看起来更难看一点儿。跟他出去,就这么精心地化着妆,还穿得这么暴露,恨不得把大腿全部都露出来给男人看!陈诺,别这么虚伪,行吗?脚踩两只船,不累吗?”

我还能说什么?除了无奈、摇头、笑,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也好。我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那就不如趁这个机会做个了断。

“是有点儿累,所以,放了我,行吗?”我力图让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轻轻淡淡。

他的眉头紧紧地蹙起。他看起来很想要打人,我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强撑着瞪着他。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反正在我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

“你真让我失望。”他的笑竟让我觉得有些凄凉,“在我以为你是那种女人的时候,你拼了命地证明你不是。在我好不容易相信了你不是之后,你却让我不得不又推翻我对你的看法……陈诺,你真让我失望……”

他反复地呢喃着我让他失望的话,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他突然一只手压在我的后脑勺儿上,嘴唇也跟着压了过来。

他的力道太猛,以至于牙齿碰到我的唇,生疼。

我挣扎,他却越发野蛮。我被他紧紧地抵在墙上,牙关被他撬开,只能让他在里面横冲直撞,却无能为力。他一只手死死地扣住我的头,另一只手从T恤的下摆钻进去,沿着腰线往上,指尖仿佛带着灼伤人的热度,寸寸摩挲往上,直到胸口一松,我吓呆了。

他解开了我内衣的搭扣。

他疯了。对一个疯子而言,我只有死路一条。

我吓得只能拼了命地挣扎,可越挣扎,就似乎越让他兴奋。他的侵略越来越让我无法招架。男人本来力量就占有绝对的优势,何况我今天还体力透支,现在浑身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他低头去咬我的锁骨,他的手在我的胸口揉捏着他想**的部分,我只能颤抖着身子屈辱地紧闭着双眼承受。

泪水很咸。流进了嘴巴里,苦得像是黄连。

也对。既然他认为我玩弄了他的感情,那他这几个月来付出的心思,也该收回点儿利息才行。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我没在酒吧撞到他的话,我一定认为他丝毫都没有错。

T恤被他胡乱地剥掉,我上半身完全**。

我只是闭着眼,不去看,更不去想。我只能自我催眠,只要我不去想,那就什么都不曾发生。我只不过在经历一场噩梦而已。

他又吻上了我的唇。可一秒钟后,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连放在我胸口的手也松开了。

我不敢睁开眼,因为我实在不敢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这种被强暴的样子我若亲眼看到了,一定会活不下去。我曾经是自尊心那么强的女人,现在也只能承受这样的粗暴,明天还要苟活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最后,他放开了手。

强制着让我直立的力量消失,我便软软地靠着墙壁滑了下去。

我坐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头,用膝盖埋葬我的脸、我**的身体、我曾经不可一世现在却被残忍践踏的骄傲,终于哭出了声。

从昨晚到今晚,我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不在乎面子,不在乎自尊,我只想像个孩子似的,自由地哭上一场。

我大声地哭,就像没有人围观一样。而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他也不存在一样。

良久,我的背感觉到一块布料轻飘飘地落在上面。

他的声音从上至下没有温度地传来:“别哭了。穿上衣服。”

我没办法抬头。这不是我的骄傲能接受的事。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腿一跨,越过我,开了门,又摔上了门。

他走了。

世界,这次真的变得一片寂静了。

【2】

肚子很疼。其实下午我就隐约觉得不舒服,但没有很在意。我本来以为是因为运动带来的呼吸不顺畅引起的,也就没有多注意。洗完澡,躺到**,好不容易睡着了,谁知却在半夜三点又给硬生生地疼醒了。

好像还伴随着轻微的发热。

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没这种可能。这两天我吃的东西都来路正常,特别是今天,除了早上跟中午的白水面包之外,根本没吃别的。晚饭虽然号称是一流厨师的手笔,却因为身体不舒服根本没吃两口。

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吧,我想,因为醒来之后没多久,便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想起以前夏天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情况。上吐下泻,发热腹痛。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惨了。没有一个人能够照顾我,我能做的,就只有自生自灭了。

硬撑从来都不是办法。而当我想要自己想办法去医院的时候,发现已根本无能为力,双腿像是灌了铅,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冷汗濡湿了全身。

空****的房间,就算我死在了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真是可悲。

尽管很抱歉,我还是在犹豫了几次以后,拨打了苗娜的电话。这是我唯一能求助的对象。

苗娜正睡得迷迷糊糊,好半天才接起电话。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她颇有些不耐地叹气:“肯定是吃坏东西了。你吃点儿止痛片好了。”

“……”我还能说什么?她显然是不想来。也对,这个时候除了自己的亲人,谁会愿意为了一个外人白白牺牲自己的宝贵睡眠时间?

“我知道了。”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觉得我就是个白痴。示什么弱?有什么好示弱的?哭什么哭?对着一个这么世故的人,眼泪真的有温度吗?

捂着肚子,咬紧牙关,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吧,如果我能活过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应该就是要尽快找个人结婚。就算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那个人也有义务为了我尽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这世上没有人会为了外人浪费时间的。

在失去知觉的那一瞬,我还真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所以,当我醒过来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难道是傅韵突然回家了?否则还有谁会发现我,还好心地把我送到医院来?

除了这个,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可能性。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四面是苍白的墙壁。周围很安静,像是一个人都没有。

“醒了?”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飘进了我耳朵里。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走进来的那个颀长身形,恨不得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见面,谁知,我们这么快又见了。

“怎么是你?”我的声音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干涩。

“除了我,你还希望谁来这里?”他冷冷淡淡地看着我,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我送你来的医院,就该等到你醒。现在你既然醒了,也就该签字了。”

“签字?签什么字?”

“手术啊。”

我有些吓蒙了,声音都在发抖:“我怎么了?”

“急性阑尾炎。切不切,你自己看着办。”

我暗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病。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似乎很不满。

我看着他:“我现在没钱也没时间做手术,以后再说吧。”

他的不满似乎开始升级,甚至于有些耐心尽失的怒火:“要我打电话问问你父母的意见吗?”

父母,是我的死穴。他掐得真准。

我一时语塞。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你最好别浪费大家时间。老实说,你那点儿时间,真的一分钱都不值。”他似乎已经懒得和我多讲一句话,站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他驻足,转头,不耐烦地看着我。

“是你送我过来的?”

“不是我还是谁?除了我还有谁能为你做到这些?是你那些朋友,还是你劈腿的对象?”

他说话句句带刺,而我,却一点儿生气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是苗娜打电话给我,说你病了。既然在她的眼里我还是你的男朋友,那我就必须来,免得被人指指点点。”

他是简凡,还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

他的解释有点儿自相矛盾,却闹得我眼睛一热,视线蒙眬了起来。

“你不需要太感动。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你可以打电话叫谢元来。所有费用我会写张单子回头寄给你。”

我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我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我的朋友。那天晚上他说的话,我也觉得有点儿突兀,反正……信不信由你。”

“当我眼睛是瞎的?”

“那是因为我爬了山,肌肉疼痛,没办法上楼,他才说要背我上来。我一直把他当作朋友的,你之前也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要解释清楚我和谢元之间的关系。经过了这一遭,有些东西似乎就在这眼睛一闭一睁之间,改变了。

我竭力地解释,并没有换来他神色的一丝缓和。他淡淡地对我说:“这是你的事,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真的。”

心,沉了下去。当初那个追着我不放让我恨不得他立刻消失的人,不见了。好像从他摔门出去的那一刻,那个人,就已经消失了。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和当初认识时的那个人,像极了。

我闭上眼睛,**滑落到耳际,温热。

“能不能请你帮我转到普通病房?我没那么多钱付账单,怕回头还不起你。”我说。

他没有回答。

我睁开眼睛瞧他,他正背过身去。

“这依然是你的事,我可没时间管你那么多。”

“那……护工能不能帮我请便宜点儿的?”我知道这种手术后最需要精心的照顾,在人工极贵的这里,这笔费用恐怕会很惊人。

然而他似乎已完全失去了跟我对话的兴趣,回答我的,只是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正常来讲,简凡从不可能会做不符合他层次的事。护工也不例外。护工小杨曾经是简凡爷爷重病时候医疗团队中的一名护士,所以,我叫她护工,是委屈了她。

曾经照顾过简凡爷爷的人,当然是很不错的。她很细心、温柔,说话时轻声细语的很好听,照顾人特别负责任,加上是中国人,所以粥也熬得特别好。在我通气之后,终于能喝点儿东西的时候,能喝到这么细的粥,当时眼睛就热了。

“很难受,是不是?”小姑娘赶紧安慰我。

我摇摇头:“不是。粥很好喝。”

她笑了:“忍着点儿。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嗯。”我点点头。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抬头看她。

她说:“我很羡慕你,能有简先生这样的男朋友。他每天那么忙,还会每晚坚持来看你,了解你的情况,真不容易。”

我一愣。从那天他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小杨在忙前忙后。难道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天天都过来看我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晚点儿睡,等着他?因为,我有些话,想要跟他说。

躺在**看书是很累的。在我以为我快坚持不住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小杨的声音。

我赶紧把书塞到枕头下面,闭上眼睛假寐。

病房的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地合上,然后是两个人很轻的脚步声。

“所以说今天可以开始进食了?”简凡的声音被压得很低。

“嗯。还下床走了走。”

“还有没有发烧或者感染?”

“没有。简先生您就放心吧,她恢复得很好。”

“嗯。”简凡顿了顿,又说,“你先出去一下。”

“好。”

小杨很快离开病房,我的心也不禁加快了跳动。曾经我以为在他对我粗暴以对时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看来,要对一个人心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人若未死,心就还是活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他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而我却渐渐觉得脸有些热。

我能感觉到他凝视着我的目光所带着的那份温度。

我还在想着,他的手已经覆上了我的额头。

“不是说不发热了吗?怎么脸这么红?”他自言自语了声。

我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只有我知道它是因为什么而热。

我睁开了眼睛,在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撤回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神情有些被抓了现行之后的惊讶,一时之间,竟收不回手来。

他的眸光很温柔,柔得几乎能化出水来。这是我清醒的时候绝不可能看到的。

“你来了?”我说。

他略显尴尬地缩回手,干咳了声:“嗯。你觉得怎么样?在发热吗?”

“没有。”我笑了笑,“只是做了个梦。”

“哦。”他似乎并没有兴趣追问我的梦到底是什么,又说,“你没让谢元过来看你?”

我笑:“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凭什么让人家过来看我?”

“那怎么办?他不是邀请你这个周末去攀岩的吗?你恐怕要爽约了。”

“本来我也没想去。从他对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没想着再和他保持以前那样的朋友关系……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晚上吗?”他虽然没说话,但是我看得出他也没打算拒绝听,“那晚我被你扔在冰天雪地里,无处可去,最后只好站在车站等车。结果,谁知道这该死的国家,连半辆出租车都没有。我觉得快要冻死了的时候,公交车没等来,却等来了几个酒鬼……他们……他们……如果不是谢元及时出现,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是他救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吃惊极了地看着我。

我的话到此为止。我想,我该说的,他都明白了。他虽然跟我说过两次对不起,但我想,他该明白他这三个字的重量,和我那天晚上遭遇的相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开始回避我的视线。

沉默。

“谢谢你来看我。”我平静地接着说。

“应该的,上次你也照顾过我。还有,你这次病发,听医生说可能和心情也有关系。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他声音很低,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在看我。

我笑笑,不再说话。

好半晌,他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你最近很忙吗?”我迅速出声留住了他。

“嗯。”他应了声。

“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你加油啊。”我说,“你和Evan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他转身离开。在门要合上的一瞬,他的目光看向了我。

我也正好看向他。

那一刻,我在他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我久违了的内容。那里面,很温暖。

【3】

周末谢元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简凡正好在我身边。我大方地接起电话,告诉他我最近很忙,可能抽不出空去学习攀岩了,等将来有机会了再说。他也没多说什么,随便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一脸坦然地看向简凡,他正低着头帮我削苹果,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的技术真差。”我开他的玩笑,“是不是饭来张口惯了,还从没有帮别人做过这种事?”

他头也不抬,淡淡道:“你说得没错。我除了帮我爷爷削过苹果,就再没有伺候过别的任何人了。”

“真荣幸。”我笑。

“知道就好。”

“你爷爷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说。

“是啊。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坐享其成。”

“那你为什么还不想着好好地继承Ocean呢?”

他手指顿了一顿,抬头看我:“谁跟你说的?”

“Evan。”

他又低下头继续忙活:“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也不想继承的原因?”

“我怎么有那种资格?”

“那你为什么就有质问我的资格?”

我笑了笑,说:“因为你是我的男人。他不是。”

他一下子愣住,而后缓缓地又抬头看着我。我微笑着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努力直起身子,捧住了他的脸,亲吻了他的唇。

“对不起。”我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就算是救命恩人,我也不该和别的男人举止那么亲密,也不该关机拒绝沟通。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放下苹果,伸手抱住了我。

我笑了笑,又亲了亲他的唇。这次,他没有让我轻易离开,而是反过来含住了我的唇,轻柔绵长,密密厮磨。

他能这么做,代表他已经不生气了。我真的很高兴。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是我有错在先,你那么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当时我的确在刻意惹你生气。”

“你为什么要惹我生气?为什么要一直关机?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我看见了他抱着别的女生?

我说不出口。有些事我心里明白就行了,没必要捅破。他既然对我这么好,就算恋情很短暂,我也认了。至少,它对我而言,是圆满的。我从来都不敢奢望他这样的男人能够陪着我一生一世。将来我是要回国去的,而他是一定要继续留在这里的,谁也不太可能迁就谁,这是客观存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没什么,是我自己突然心情不好而已,和你真的没什么关系。”我这样解释。

“那你能保证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清楚吗?这样闹脾气真让人觉得累。”

“我会。我一定会。”我回答得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