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不舍
“调令已下,明早便要走了,微臣特意来向殿下辞行。”聂致远黯然道。
“此去山高水长,多保重。”周乐之道。她手捧一杯热茶,似乎有些走神。后日,郭钰便要参加科考了,也不知他准备得如何了。
“多谢殿下。”聂致远弯腰作揖,却久久未闻周乐之的出声。
“殿下?”聂致远轻唤。
周乐之这才回过神来:“去了边关,就要收起自己的小脾气,照顾好自己。”
“好。”聂致远应道。殿下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
“殿下还有什么话要嘱咐微臣吗?”聂致远一脸希冀地看向周乐之。
周乐之茫然地摇首。该说的都说完了。
聂致远敛眸,掩下眸中失落。殿下没有说期盼他早日归来。
这一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殿下。
“微臣有几句话要与殿下说。”
“说吧。”
“夏天快要过去了,天会转凉,殿下记得添衣。”
“嗯。”
“殿下若有事吩咐,可以给微臣写信。”
“嗯,还有吗?”
“微臣也会给殿下寄信的。”
“好。”周乐之放下手中的茶盏,走上前去,整了整他的衣领:“放心去吧。望你能大有作为。”
聂致远攥住她的手,灼息抚过她的额间,软着声道:“微臣想求殿下一事。”
“何事?”
“此时正是木芙蓉花开的时节。不知微臣能否有幸邀殿下赏玩。”
“好。”
聂致远走至马厩,挑了一匹青骢马。他翻身上马,向周乐之伸出了手。
周乐之的手搭在他上手,他紧紧地攥住,将她拉上马背。遒劲的手臂横在她腰前,修长的腿夹起马腹,青骢马便飞驰起来。
他们打马来到皇家园林,篱笆上挂满了一簇簇的木芙蓉花,腴红鲜丽,摇曳生姿。
聂致远先下马,揽住周乐之的腰,向下一带。
周乐之身子倾倒,环住他的脖颈,俯首看向他。
他也不松手,而是抱着她,仰首相望。
周乐之身后是万里晴空,风静云歇,而他的心却不合时宜地狂跳。
他将她抵在高墙边。
在蓊郁林木的遮掩下,温热的大手撩起了裙摆。
周乐之攀住他的肩膀,微微蹙眉。
随后,眉心舒展,唇边溢出了凌乱的喘息。
聂致远说是邀她来赏花,原来他是来采花的。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两日后,聂致远踏上了去凉州的路途,而郭钰也将参加人生的第一场科举考试。
“快些快些!”李崖站在长公主府门口催促道。殿下说要去国安寺祈福,也不知是为了刚刚离开长安的聂教头还是为了初次参加科举的郭钰。
小厮们给马车套上好马,而丫鬟们则爬上爬下地收拾车厢。
片刻之后,身着藕色叠纱长裙的长公主被贴身丫鬟给搀扶出府。
周乐之脚踩上马凳,忽而察觉到有人托了一下她的腰,她便轻松借力攀上马车。回首间,只见洛英身着月白色云纹长衫,似玉树芝兰,立于拂煦微风之中。
“你也要去吗?”周乐之问。
“微臣想为殿下祈福。”
“那你与本宫一道吧。”
周乐之进入车厢,洛英随后也掀帘进来。长公主府的人也见怪不怪,反正洛大人既是陛下钦点的御医,也是殿下内定的面首。
洛英落座后,手搭上周乐之的肩,让她侧身伏于他的腿上。
“殿下起得早。不如在微臣身上小憩片刻。待到了国安寺,微臣喊你便是。”
“嗯。”
周乐之睡了半个时辰,马车戛然而止。
“殿下,国安寺到了。”洛英轻推她。
周乐之睡眼惺忪地道:“绕道去后门。”
洛英拧眉。殿下去后门作甚?他听说国安寺里有棵百年银杏,能保佑香客心想事成,他想去拜上一拜。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后门而去。
……
山脚下,鲁国公府的庶子宋炜亲自领人,敲锣打鼓地将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迎出大牢。
自打鲁国公被国舅爷疯咬后,就开始对庶子宋炜颇有微词。当初若不是宋炜献计让长公主背锅,他也不至于被周乐之将计就计,反将了一军。庶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他怀念起来关在牢狱之中的嫡子。眼看落湖风波已过,在他不停地打点下,还真让周昊松了口。
周昊虽同意释放宋赟,但并未给其自由,而是勒令他去国安寺面壁思过。
鲁国公大松了一口气,能出狱也是好的。他便派了宋炜去接人。
宋炜心中怄气。放出来作甚?他巴不得周昊能多关宋赟几日,但他面上又不能显出自己的愤懑,于是想出了一个恶心宋赟的法子。
宋炜请了长安城中最负盛名的乐坊,平时没少接出殡的私活。那敲锣的就有五人,打得惊天地泣鬼神,生怕别人听不见。
宋炜要的就是这种浩大的声势。他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晓鲁国公的嫡子蹲过大牢。
在喧阗的鼓乐声中,宋赟被人搀上软轿。可怜他被折磨了数月,只剩一口气,也没有这个力气与宋炜计较这些事。
宋炜暗自得意。宋赟你不是想回府吗?那就让全城百姓看看,你要以什么身份回来!
轿子上了山,看热闹的人皆没了,宋炜也懒得做戏,领着乐坊之人打马离去。
几个轿夫扛着宋赟从后门进入国安寺。宋赟心下不安。上回来国安寺时,周昊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奴隶们杀了个精光。当日之景,历历在目。
宋赟幽居的禅房在国安寺一隅,屋内陈设破败,但比起天牢,也算是天上地下了。
他好不容易歇下,门倏得被推开。日光铺入屋内,他不由地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他在地牢里待得久了,见不得光。
“宋世子。”来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是故人。
宋赟放下手,微眯了一下眼,才看清对方。是个圆脸的小丫鬟,有些面熟。
采萍将手捧的衾被和长衫放于榻上,温言道:“山里湿寒,长公主殿下命奴婢给世子送些衣物,还望世子多保重。”
“竟是她……”宋赟抚过厚重的鹅绒丝衾,垂首低喃。这几个月,他尝尽了人情冷暖,出狱之后,又得来家人的一顿羞辱。唯有周乐之,以德报怨,给予了唯一的温情。
“她在哪?”宋赟问道。他承认自己之前有几分傲气,所以没看上周乐之。时过境迁,他已经放下芥蒂了,既然周乐之肯拉下脸,他便勉为其难地与她重修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