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隐隐烟波

宋钦宗 靖康元年

光阴荏苒,十年流光如白驹过隙,快得让人不敢眨眼,生怕两睑相触之间,便又多了多少沧桑的历史,变了多少曾经的朱颜,让人一生喟叹。这便是身处末世的心情,恨不得日夜睁着眼睛,生怕一觉醒来,便已换了庙堂,改了朝代。

并非不问世事,并非不爱国家——前方偶有的捷报,义军抗金的大捷,总还是能让人热血沸腾的,可沸腾过后往往看到的并非是河山的收复,反而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室一次又一次的出卖那用鲜血换来的尊严。

这怎能不让人失望?

碌碌平民,生命本就犹如草芥——乱世之中,金兵蹄下,流的总是宋人的血——是无奈,更是悲哀。

也罢,也许老天早已将一切注定,身为一介草民又何需再反抗些什么?

反正变的是敌人——从辽国到金国,不变的是侵略;反正变的是皇帝——从徽宗到钦宗,不变的是懦弱;反正变的是人世,不变的是山河;反正一切都是可以变的,不变的却是及时行乐——

扬州瘦西湖,自古便是人间的繁华极点。杜牧有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说的便是这样一幅纸醉金迷、酒绿灯红。

就连这样一个冬夜,瘦西湖也仍是一片繁华——游船上的丝竹管弦,酒肆里的把酒言欢,交织成一张曼艳的大网,仿佛连廿四桥边的红药也能催开。

而这极点中的极点恐怕便是百年老店福兴楼了。

福兴楼临湖而建,共分三层,一层是散座,中央是供歌女、舞姬以及戏班表演助兴的高台,二三楼是雅座,临水一面是帘幕小窗,临台一面是金钩珠帘,两边墙上挂的是些名人字画,当然多是些赝品,不过粉墙上也留着些文人墨客的酒后之作,龙飞凤舞的题款之中也确可寻得几个名家。日日爆满之中,帘外轻歌曼舞,帘内觥筹交错,珠光琥珀摇曳之间,真不愧是一座人间仙境。

此时福兴楼又是高朋满座,二三楼的珠帘或卷或垂,只闻一片杯盏之声。

一楼高台之上坐着个歌女,一曲唱毕,她站起身来,楼上楼下一片轰然叫好之声,紧接着便是一把把的金钿白银撒了一台。那歌女忙道几个万福,拾起一地赏钱笑着走下台去。

接着走上台去的却是一半老徐娘,喝酒的众人都是一愣,随即便讪笑起来。

二楼一间垂帘的雅座中传来一声轻笑,发笑的是一青衣少年,二十出头年纪,却偏长着一张“娃娃脸”,剑眉下的眼睛生得新月一般,这一笑起来更是眯成了两条窄缝,让人看了说不出的亲切。他剑眉一扬,回身笑道:“想不到这样的老女人也敢上台,真是可笑,你说是吧,公子?”

没人应声。

他叹口气,上前两步,贴着他那一直凝视窗外的公子,又唤一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