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月春风揉裙摆 我为杀你而来(2 2)

第二天出发前、苏远买了些烧饼肉铺,塞到了箱笼里。

去往沧浪集的路上再没有打过一次猎。

师徒二人一路疾驰,飞天走地。

只用了一天半就赶到了目的地。

这个靠海边的小集镇有些像一粟城,只是高脚木屋没有那么多。

渔家都集中在回水湾附近,高一些的地方同样是腰包殷实的富户地盘。

集镇中央最大的建筑反倒是一个赌坊,从外边看起来挺像福建的土楼。

..

宋无忌带着苏远绕到了赌坊的后面,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敲了敲墙边的狗窝、三长两短。

一路都很沉默的苏远终于开口了:“你们能不能换个暗号,不晓得三长两短不吉利吗?”

话音未落,吱呀声响了起来。

赌坊墙上没出现什么暗门,却是夹道对面一间低矮的破木屋开了个小门洞。

开门的汉子一身渔夫打扮,面无表情的瞅了瞅宋无忌,做了个请的手势。

..

进了木屋,穿过房间出后门,开始爬高上低。

挤过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行的狭路,越过房顶的甬道,还直接穿过了几户人家的厅堂和厨房。

一脸鼻涕的小娃娃闷头扒饭,大人们对自己的出现同样无动于衷。

感觉怕是都要走出这个小集镇了,才到达目的地。

普普通通的小屋子,外间坐着一个老婆婆。

见有人来,只是看了一眼领路的汉子,就继续低头织鱼网。

短打扮的汉子朝宋无忌点了点头,微微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里间同样狭小,但还算干净。

因为空间不大,草药味淤积在屋子里,怕是已经渗进了墙板。

浓重的药味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就像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医院,把所有负面情绪都锁在了里面。

..

床边坐着个小姑娘,十岁左右的年纪。

扎着两个羊角辫,黑色的粗布衣服有些旧,看着倒也不邋遢。

右边脸颊上的疤瞧着有些新,应该才长好没多久。

如果没有疤,应该更好看。

**躺着个小男孩,年龄看着稍大一些,双腿上裹着厚厚的绷带。

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只是眉头一直皱着,表情还残留着痛苦。

小姑娘有些失神,看着眼前出现的人顿了那么一瞬才反应了过来。

站起身来,有些怯怯的往床边挪了挪,把**的小男孩挡在了身后。

..

宋无忌没有任何长辈的样子,直接坐在了小姑娘的凳子上。

动作稍微大了些,引得小姑娘又往床头靠了靠。

透着一丝紧张,小手死死捏着衣角。

宋老怪眯着三角眼打量了一番,对着苏远摊了摊手:“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们。”

随即再次转头,嬉皮笑脸:“曲失瓶?”

小姑娘瞳孔陡然缩紧,额头冒出细汗。

揪着衣角的手指悄然松开,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宋无忌。

骤然俯身、从褥子下面抽出一把小刀。

刀尖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晃动,在苏远和宋无忌之间来回交错。

..

苏远被宋无忌吊儿郎当的作态搞得心烦意乱。

揉着脑门吁了一口气:“别怕,我们是木渎镇那个铁匠的同乡。我也在他那里住过。”

听到熟悉的字眼,小姑娘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依旧持刀指着二人。

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引得两个羊角辫倒向了同一边,戒备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疑惑和问询。

苏远放下箱笼,拿出几个罐子,轻声说道:“这老家伙是我师傅,虽然生得一副坏胚模样,但人真的很好。"

宋无忌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小兔崽子你真孝啊!

谁坏胚了?我年轻时候玉树临风要跟你说?哪有这样又夸又骂的!

瞪了师傅一眼,随手拿起一个小凳,把罐子整齐的摆摆好,轻轻的移到自己和小姑娘中间。

“刀你可以一直举着,没关系的,只是他的腿伤不能再耽误了。

救你们的也是我师傅的人,他们手里的寻常草药、只是让伤势不恶化而已。

这些罐子里的东西却能让血肉重生,碎骨愈合。”

看着小姑娘的神态有了些松懈,苏远继续耐心对她说:“你仔细想想,如果我们也是来抓你的,会跟你解释什么吗?”

说罢直接走到床前,微笑着示意小姑娘往边上让一让,根本没有在意那把一直指着自己的小刀。

宋无忌一直看着苏远的动作言语。

多少年没有见到行事说话都顾及别人感受的做派了,何况还是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小丫头。

教养这东西,真的装不出来。

徒儿前世的爹娘,把他教得真好。

..

苏远拧开罐子,又取出一些雪白的布条、削得光滑锃亮的窄木板子,依次摆放,整整齐齐。

“师傅,可以开始了。”

宋无忌起身:“岐黄之术早晚要传于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我只说,你来动手!”

看着**的小男孩,苏远出奇的没有反对这个提议。

转头对小姑娘说道:“我要借用一下你的小刀,可以吗?”

眼前这张俊秀的脸庞上挂着温暖的微笑,眸子清澈无比。

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恍惚,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鬼使神差的递了过去。

“师傅,使一下烈阳掌,我需要光。”

宋无忌抬掌,魂力在掌心瞬间凝出一个小光球,悬浮在半空。

每次看着师傅使出这招,总是忍不住腹诽,越看越像龟仙人!

..

烛火烧刀刃,烈酒浸布条。

待到灌下去的麻沸散开始起作用后。

苏远解开旧绷带,顺着肿胀变形的部位划开皮肤,在小白的帮助下避开了神经和动脉。

放出脓血和淤积的组织液,小心的清理完一些已经碎成了渣的骨屑..

苏远捏着骨屑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的放进旁边的小碗里面。

盯着那些牵连血肉的腿骨思索了片刻,再次动了起来。

小心的拼接回原位,再用银钉固定好。

然后缝合伤口,涂上气味刺鼻的药膏。

上好夹板,麻利的裹好绷带。

整个过程认真而专注,看得小姑娘既讶异又害怕,更多的却是透出了一丝期待。

苏远一直背对着曲失瓶,宋无忌则是侧着大半个身子。

所以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二人的异样。

...

小姑娘安静的坐在床边低头吃饭,宋无忌跟着送饭食的汉子出去了。

动完手术的小男孩仍在沉睡,只是表情变得更加狰狞,眼球一直在眼皮子底下不停颤动。

瞧着袁不恕着模样,小姑娘又担心了起来。

苏远净完手走进房间:“别担心,骨血再生肯定疼,我也挨过的。最迟半个月他就能下地了。”

小姑娘闻言,又坐了回去。

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时抬头瞟一眼苏远,又瞅瞅**躺着的人。

...

赌坊的暗阁里。

宋无忌吐掉鸡骨头擦了擦嘴:“不去看看我收的徒弟?”

“已经看过了!”

“噢?”

“这些年朝廷暗地里的手越捏越紧,外面的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

不露面更好,省得节外生枝。还能暗中使使力气帮点忙。”

“有啥事就放青雀通知我,姑娘家家的,别老一个人扛着。对了,你救人的时候有察觉到些别的东西吗?”

“除了折损几人之外,并无异样。”

“...行吧。”

“您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

宋无忌把酒壶收好:“别忘了每日都要抽出时间习武,实力才是硬道理!”

“知道啦、义父!”

...

海风渐暖,夜里也没有之前那么凉了。

小姑娘捏着个带细毛的小木棍,蘸上青盐、学着苏远的样子刷牙。

除了齁咸、使完以后嘴里确实清爽了许多。

朝着苏远行了个谢礼,第一次露出微笑。

苏远看着小姑娘,没来由的问了一句:“曲失瓶,喜欢穿裙子吗?”

..

第二天一大早,苏远去了集镇上唯一的成衣铺子。

买回来一套玄色的粗布襦裙。

素色带花的也挺好看,只是不知为何,觉得黑色好像更配一些。

找了个角落放好箱笼,抽出横渠斜靠在旁边。

宋无忌坐在躺椅上,曲失瓶一袭黑色衣裙依着门框,二人默默的看着苏远的动作。

一个表情好奇,一个神色平静。

“师傅.......最迟七日左右..我就回来。”

..

看着徒弟离去的背影,宋无忌长吁了一口气,似是有些许不忍,又转为欣慰。

掏出一把崭新的匕首,递给了曲失瓶。

小家伙接过匕首,有些莫名其妙。

躺椅上的老人呼吸渐渐变沉、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苏远买了一匹马,沉默着越骑越快,马蹄踏在地上,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刮着耳膜。

一骑疾驰而去,朝着东仓城的方向。

临近郡城,苏远弃马步行。

货郎身死的地方,土的颜色只是稍微深了一些。

..

东边的延围坊是城中商人宅子最集中的地方,跟藏茗坊隔着几条街。

酒楼食肆没有几间,青楼妓院更是不会开在这里。

商铺里售卖的更多是些专供达官显贵的民生物件,价格比下三坊的贵出许多倍。

苏远入城后径直来了这里。

逛了一圈、拐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店家看着来人一身粗衣打扮,根本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要不是瞧着身上还算干净,相貌也精致,早就开始赶人了。

耐着性子介绍了一番。

苏远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断店家的话,更不在意对方的脸色。

末了直接指着一套雪白长衫。

店家有些诧异,高声说道这可是朔阳郡产的云锦,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苏远直接掏钱,对方立马换脸。

殷勤的量体改衣。

出了成衣铺子后,径直走向对面的悦来客栈、开了间上房。

..

立春之日。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

今夜有风,忌行房、宜杀人。

除恶悦自来。

..

苏远进了房间后一直坐到丑时。

“博士您挺镇定的啊,脸不红气不喘。”

苏远耸耸肩:“谁说我不紧张?可对待恶人只有比它们更恶才有用。

咱们一家人不说二话,我更多的是为了修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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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到,苏远就摸到了郡守府外围。

已经够到下五境门槛的苏远,小无相手这么一挥,轻车熟路。

跟着记忆中的路线径直来到了那处内院。

放出识念查探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屏息凝神,如一片落叶轻轻翻下了屋檐。

..

如果有旁观者的话,怕是要失望了。

没有掌法从天而降,更没有长刀破瓦垂刺而下。

秉承着悄悄进村,打枪不要的套路,做贼似的苏远小心的戳开窗纸,相当恶趣味的吹了些春烟进去。

又躲在墙角等了半盏茶功夫,才小心撬窗进屋。

站在立柱后面、看着**的两个人影打得你来我往,战得心无旁骛,动作越来越奔放...

嗯,江户有点热。

..

“喂,博士。虽然他们都不是啥好人,可这时候动手有些不太好吧。”

“你想看???”

“....总觉得有种奇怪的不道德感..”

“这事儿就不存在道德不道德..”

...

苏远正要动手,却被床榻上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稍稍撤步,贴着柱子,身形再次融进了阴影中。

有武道底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在师傅亲手配置的春烟攻势下,祁燕燕竟然还能在行云布雨的时候说些题外话。

反观那个肥猪似的郡守大人,双眼早就失了理智,有问必答。

..

祁燕燕只觉得对手忽然变得好生厉害,想着定然是提前吃了些小玩意儿....

心中鄙夷的淬了口唾沫,魅眼却是翻动如常:“死鬼..奴家这一身皮肉滋味如何?”

"好....好...美哉美哉...!"

“那还不赶紧让人把心血罐子送来!奴家也好变得更美,都在营里放了好些日子了..”

“本郡守....好好..明天..明天...”

祁燕燕嗔怪的哼了一声:“...哼...又是明天..”

.......

苏远紧紧抿着嘴唇,努力的保持平静。

轻轻踏出阴影,身影如鬼魅般飘到床榻前。

隔着幔帐、汹涌的识念瞬间笼罩住了此方空间,引来的元气化作结界,刹那间锁住了**的两条大白鱼。

秦休云和祁燕燕此时才察觉出不对劲。

无奈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喉咙也像是被人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丝声响。

二人保持着不可言表的姿势、无法动弹。

苏远伸手拨开轻纱帐:“二位晚上好,有一帮冤魂让我来请你们去死一死,不过在此之前,请稍等一下。”

双手叠着垂放身前,声音温和礼貌,却是透着无边的冷意。

如果换上一身门童的迎宾服,再换种语调,定是会让客人感觉身心愉悦。

只是话的内容再配上这**场面,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诡异无比。

苏远说完俯下身,掀开地板就徒手挖掘起来。

..

暗门的位置在床榻正下方,要从那里进到密室倒是方便,只是得先搬开上面的两位体操运动员。

想想就觉得恶心。

..

祁燕燕披头散发、先前还眼珠子咕噜转,想着脱身搬救兵的方法,现在却是双眼瞪得老大,眼神从惊怒转为惊恐。

鸡皮疙瘩一浪高过一浪,身体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开始发抖。

视线尽可能的跟随着眼前这个反套路的白衣少年郎。

眼瞅着地洞越挖越深,床边土堆越来越高,榻上二人的心也越来越凉,春烟的药效早就被吓得不见了踪影。

自以为百密无疏,看着这架势,来人却是早就晓得下面有密室了。

..

苏远靠着识念引气挖通了密室、白衣上沾满了土屑。

分次从里面抱出几具残缺的幼小尸体。

面无表情的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块绸布,小心的把尸块包裹起来。

然后走向桌子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喝,却是皱了皱眉头泼了出去。

揭开壶盖往里一看,全是枸杞。

..

祁燕燕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相比起自己的搭子,秦休云的眼神渐渐变得神经质,一会儿透出绝望,一会儿写满祈求。

苏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抬手,横渠瞬息而至。

刀身轻颤,似乎蛮激动。

二人的惊骇随着凭空出现的妖冶长刀达到了顶峰。

**飘来一阵骚臭。

秦休云尿了。

俩人一直处于紧贴对方的胶着状态,随着秦休云的崩溃,祁燕燕面色陡然大变,羞愤写满了每一寸皮肤,随后竟然开始掉眼泪。

无声的抽泣,哭得梨花带雨。

..

“你若仗着力量愉快的毁灭众生,总有一天,众生也会通过别的方式愉快的毁灭你!”

话音未落,苏远揪起秦休云的头发,平静的看着祁燕燕。

横渠修长的刀身在秦郡守的脖子上画了个圈,刀尖贴着另一个人的额头划过,带走了全部的刘海。

识念引动的元气瞬间封住动脉,苏远随意的把人头扔在了地上,推开无了脑袋的肥胖躯体。

“抱歉,让你久等了。”

当苏远揪起她的头发时,祁燕燕彻底崩溃了。

整个人开始疯**搐,因为无法动弹,身体的抖动显得无比怪异。

声带竭力的震动,也只能发出轻微的嗬嗬声。

....

“血雨腥风郡守府,慈眉善目汉尼拔...取人性命都被您搞得这么文艺?啧啧啧,文化人!”

“.....别打趣了,我突然有点想吐....”

..

这个私会的地方并没有暗桩,更别说巡逻的兵士了。

感谢秦郡守的命令,让所有人在入夜之后都离这腌臜院子远远的。

苏远抱着装有龆[tiao]年残躯的裹包推门出了屋子,腾空而起,急速去往城外的山林。

入林后在树下默默挖了个坑,把裹着残尸的绸布包仔细的埋好。

盯着小土堆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山下白袍团的营地方向走去。

..

苏远蒙布遮脸:“小白,标记最佳路线!待会儿别忘了微控制介入!”

“您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

..

白影径直刺入了白袍大营。

当巡逻的人发现有人夜袭的时候,近三分之一的群演都已经领了盒饭。

营中火把迅速点燃,人喊马鸣。

看着那道白色残影,有些还没睡醒的甚至以为是某一队的校尉喝多了正在发酒疯。

鬼魅般的白色残影高速穿梭在营地中,每次短暂的停顿都能带走呼吸。

如果这时有不知情的人从山岗上俯视下去,会发现白袍团的营地里像是在闹鬼。

白影杀白袍,端得应景!

有人跑着跑着就没了脑袋;有人刚想上马,却是连人带马断成两截。

暂时还没死的连滚带爬拼命往营门外跑去,血影游移其间,如催命的恶鬼。

随着白影近身,那些呼号声、叫骂声、哀求声戛然而止...

...

苏远坐在一截木头上,右手扶着横渠,有些颤。

看着遍地血与骨的修罗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白的声音再次响起:“西边50米,那个倒了的营帐里!

前两天那个死鱼眼躲在大木箱子里头,他的生物磁场被我记下了,肯定是他准没错!”

苏远提刀走了过去,挑开棚布,一脚踢开了箱盖。

里头的人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见箱子突然被掀开,眼前还站着个黑影,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死鱼眼根本不敢细看,噌的爬了出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尖细的嗓门颤抖着喊道:“鬼爷爷饶命!鬼爷爷高抬贵手!您要是还没吃饱,小的我这就带您去。地笼里还有些新鲜血食,都是新鲜的,要是不够,北边还有个村子,那里人多...!”

“抬头。”

“小的不敢,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苏远扯下脸上的布,声音嘶哑:“我让你抬头!”

死鱼眼犹豫了半天,战战兢兢的仰起头来。

在他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后,猛然往后缩了缩。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远:“是你..你是那个死货郎的...啊不不不,上师饶命!上师饶命啊.....!”

苏远狞笑,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黑雾:“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

天还没亮,东仓城里的人们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覆甲的骑兵来回疾驰在街道上,马蹄声响彻大街小巷,步卒兵丁挨家挨户搜查。

在上三坊,兵士们还算礼貌。

下三坊却是另一番天地,到处鸡飞狗跳。

大门被粗暴的踹开,兵士的呵斥声和孩童的哭声夹杂在一起,隐隐还有女子发出的惊叫。

大小物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就连鸡窝里的蛋都拿出来摇了摇。

有人瞧见了相熟的兵丁,悄悄询问之后才晓得,睡个觉的功夫,郡守大人和花灯阎王遇刺。

城外的白袍团也被杀了个通透,现场犹如人间地狱。

..

消息迅速的在下三坊蔓延开来。

原先怨声载道的百姓们像是被人遥控了一般,再也没有发出一声叫骂。

更有甚者,还没等到兵丁来搜自己家,就提前藏好了屋中细软。

拎着个墩子坐在柴门边上,嗑着瓜子等着军爷上门。

就连之前鸡蛋都被摇散了黄的那家悍妇,都换了一张脸。

捏着自家傻儿子的脸蛋,笑眯眯的说今晚娘给你煎荷包蛋吃。

..

城西的化人场。

几个敛尸人围着长满尸斑的货郎,盯着尸体边上的人头,腿肚子不停的打抖。

张结巴憋了半天,看向胸毛壮汉说道:“大..大哥,要不...报报报...报官?”

胸毛壮汉使劲搓了搓手,怒道:“报个屁的官!能杀白袍的,我们惹得起?”

李歪脖旋着头表示同意:“会不会跟那个小郎有关系?我三舅说高手一般人看不出深浅的,最是喜欢装病打脸!”

王麻子插嘴道:“要不咱就当不知道,赶紧扔炉里烧掉?”

胸毛壮汉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指着张结巴:“你,拿着赶紧丢炉子里去,多放柴碳,烧干净些!”

随后眼神凶狠的扫了一圈眼前的歪瓜裂枣:“这事儿就当没发生,都他妈把嘴闭紧喽!反正死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谁要是多嘴惹了高人发脾气,咱都得完蛋!”

众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呼不敢。

“真他娘的晦气,这银子烫手啊!”

.....

曲失瓶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跑上屋顶、收回晾干了的黑裙。

小心的叠好之后放在了抽屉里。随后拿了一块抹布,轻轻的擦着苏远的箱笼。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箱笼旁边的空处,对着宋无忌一阵比划。

宋无忌偏头,笑眯眯的朝他摆了摆手。

..

苏远在第五天的时候就回到了沧浪集。

仍旧是一副粗衣打扮,只是手上多了串糖葫芦。

当他走进小屋的时候,长刀再次出现在了箱笼旁边,就那么斜靠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

曲失瓶直接懵掉了,糖葫芦捏在手里都忘了吃。

苏远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急,你自会知晓。”

宋无忌朝苏远使了个眼色,二人出了小屋。

..

集镇北边的无人滩涂。

宋无忌坐在礁石上,苏远站在一旁。

“杀了多少?”

“都杀了。”

“噢?”

“很快就会有风声传来。”

宋无忌捡了根木棍递给苏远:“来,向我出招。”

..

盏茶的时间不到,宋无忌揉着有些麻的手掌,一脸欣慰。

“不愧是老子的徒儿,这就无伤二段了!感觉如何?”

“那种随意决定生死的感觉..才开始确实有些不适,但放开之后...有些迷人...”

宋无忌听完这话皱了皱眉头。

苏远转头:“师傅,您知道横渠是什么意思吗?

那是我老家的几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最后两句太高了,暂且不提。

前两句却是太重了,不过我突然生出了些兴致、想试试。

如果有一天,我真变成了魔头,丢了心。

请您务必杀死我。”

..

拍打着岸礁的海浪力道越来越重。

远处的海面之上,积雨云正在成型。

师徒二人背着手,并排而立。

风力渐强,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