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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端着一樽杯盏,缓缓地踱到父亲的面前,微微抬高了下手腕,一脸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安国侯,本相将将瞧着,太子殿下与小女甚是恩爱,皇恩浩**啊,等入了秋,小女诞下世子,还求太子妃娘娘看在臣与安国候同朝为官的份上,善待她们母子。”

国师的话中有话。

我瞅了瞅金沧月一眼,努力在脑海里想着当如何回复,既不有损公孙府的颜面,又不有损太子妃的威仪,便听一个声音半含着笑意,淡淡地在国师身后响起。

“国师大人多虑了吧?东宫良娣诞下的孩儿,太子妃也是名义上的生母啊,怎么会不善待之?国师大人这话可是无中生有,这是其一。其二,国师大人不是会观天象的么,这难道掐指算不出良娣和那腹中孩儿的命盘么?是贵是贱,是顺或是不顺,是尊还是卑,理应算得出来的吧?难不成国师大人先前所算的天理命论,都是胡诓骗人的?”

金澜宇不知何时端了杯盏,晃晃悠悠地站到了国师的身侧,“国师大人,本王先干为净。”

我便看着国师大人的脸瞬间从红到白、再从白到红,轮流变换着颜色,想要发怒,却又碍于金澜宇的身份,只能忍着,捏着手中的玉杯,骨指关节咯咯作响。

“国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良娣才有喜月余,国师还有的是时间慢慢算去,”父亲浅笑着不轻不重地回了句。

整个大殿里依旧觥光交措,没有人看到国师的难堪,也没有人听到澜王殿下的刁难,更没人看到国师的挑衅不成和自讨兴趣,待席间歌舞声响起时,我已然起身悄然离了席,从侧门出了殿。

殿外静悄悄一片,厚重的帘子和雕花的木门将一室的喧嚣掩在了里面,夜里的风骤然间长扑了过来,凉意瞬间蔓延。

我缩了缩脖子,碧痕已呀了一声,“奴婢该死,只记得跟着出来,忘了太子妃的大氅还在座位上。”

我便靠在那冰凉的石柱子上,看着那半隐没在云层里的月亮,眼前却浮现出孟良娣娇柔地伏在金沧月怀里的情景来,我甚至在想,倘若换作是我,这般恣意地示于众人面前,姨母的面上会是怎样一番变幻莫测?

我叹息了一声,却只听身后平地里陡然如若一阵风起,我已被人揽了腰肢,快速地离开了那高高的台阶,借着那斜斜的坡度,已然如长了翅膀般离开了地面丈许的高度。

我只来得及问了句“你是谁?”便已然随着来人几个起落,掠过几处宫殿飞扬的檐角,穿过几处迂回的长廊,便落在了宫里一片荒芜的角落里,来人松开了我,气息里带着淡淡的酒气,声音冷寒,“不许出声!”

我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方缓过神来,只觉得刚刚过去的那一柱香的时间里,我像栖颜殿的那只蓝鹦鹉鸟一样,在空中飞翔,只可惜夜色太浓,我没能看清楚那几处宫殿的模样,可当我缓过神来,我才发现,我正高高地坐在一处荒废的宫墙上,那宫墙上的碧瓦已然辨认不出颜色,甚至因岁月久远,从那破碎开来的瓦片的缝隙里已然长出几茎野草来,此刻那枯萎的几株草便划着我的手,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